自他记事以来,那面无形的墙就耸立在那里。
整个大陆上出现了五、六个这样“神奇”的墙。老人们说,这些是神迹,是用于保护遗迹的,于是他们对着墙顶礼膜拜,既畏惧,又觉得神秘。那一道静谧幽暗的光柱在墙内直插天际,在夜晚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杰恩大人,领主大人要你去一趟。”
“好的,让戈利尔给我准备鹿车。”
杰恩.维尔,密林领主恩斯特.维尔之子,在圣明战争中捡到的弃婴,因为名字相近,又生怜悯之心,恩斯特.维尔便从战火中捡起并开始抚养他长大成人。
小维尔的鹿车停靠在一座破旧古老的城堡旁,由专人牵去喂草料,他自己则在城中闲庭信步。
厚重的、破旧的城墙述说着这个王国最后的、最黑暗的战役:密林战役。自这场战役之后,帝国联军再无深入入侵的能力,转而签订了和平条约;由于老维尔在这次战役中有功,被册封伯爵,这块几乎被废弃的土地便成了他的“奖励”。
小维尔推开内门,只见一个体型臃肿满嘴胡茬的中年男子瘫倒在王座上,左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杯翻了的酒杯,周围满是油渍。
他慢慢地走近这个嘴角还流着涎水,双眼紧闭的胖子身边,大吸了口气,中气十足地朝着酣睡中的老维尔大吼一声:“肥猪!起床!现在我是伯爵大人啦!”
老维尔一惊,“蹭”的一声从座位上蹦起来,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拾起一旁已经锈掉的重剑,僵直了一会儿又没了力气,“原来是你啊,臭小鬼。”他放心的叹了一声,瘫回了座位上。
“要不是我,你的爵位和人头真就该移位啦!”小维尔戏谑地笑了笑。
“好了好了,这次找你来……”说着又拾起了酒杯,右手将剑放下,从王座背后掏出一瓶飘香的陈年老酒,“十三元老会的最终决议已经成为了百人长会议的桌子上的下一个议案了,全面的战争几乎不会再度爆发了。”边倒着酒,一边唉声叹气继续说道“这是个属于巫士的时代喽…”
小维尔打了个激灵,“那你要我停止学习剑术?”虽然知道是必然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吃惊。
“不,你应该知道,十三元老制定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一纸空文罢了……”老维尔的大皮靴在地板上发出不安的吱呀声“但战争绝对不会就这样结束,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存在罢了……”他咂了几口杯中的美酒,在嘴里回味着。
“对了,墙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一如既往的死寂,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啊,那玩意儿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该死的!墙在那里一天,我就睡不好一天!”
“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嘛,老家伙~”维尔戏谑地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看小丑一样。
“我说你这小鬼!是不是翅膀长硬了,尽开你爸的玩笑!”老维尔愤怒得像一头肥硕的公牛,咆哮着把酒杯顺手扔向小维尔,小维尔侧身一闪便躲开了。“好啦!你就放心吧,墙的事包在我身上。”他挺了挺沾满酒渍的胸脯,现出自信的样子。
“走开!臭小子!”
小维尔知趣地退下了,只留老维尔气鼓鼓地坐在王座上,厚重的大皮靴还在不停地发出响声。
维尔城外的密林里闲庭信步,遮天蔽日的浓密树叶参差不齐,稀疏几道冷淡的阳光从天而降。街道两旁冷冷清清,所有的佃户都去了城堡旁的一个小巧却精致的一座磨坊里交佃租;维尔的鹿车缓慢地在泥路上走着,鹿蹄时不时要陷入深厚的泥土里,泛起阵阵泥土的清香,正是这时,佃户们拿着农具和得来的回报满脸笑容的走向维尔的鹿车跟前。
“向维尔少爷致敬!今年的收成很不错!”
“今天那家姑娘去交租了吗?”说着,维尔用手指了指街道旁那唯一一户亮着灯的一座树屋,“她们似乎已经有些时日没交佃租了吧?”他这样漫不经心的说着,可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维尔少爷对那户人家的大姑娘有意思——维尔时常从古堡的射击孔处朝着这个方向观望观察着这家女孩儿们,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有所交涉。
“嘿呀,您可不知道老爷已经没有让她们这些个外地人租用土地啦,不过呢,就算是不劳动,那家的五个姑娘还活蹦乱跳的,似乎没有被饿饭呢……”一名长得并不高的佃户若有所思地说到。
小维尔大踏步的走下了停在一旁的鹿车,走近这样一户人家。出于礼貌,他是轻声叩响了大门。
“请问,有人在屋里吗?我是杰恩.维尔,恩斯特.维尔之子,未来的密林伯爵。”屋里传来了脚步声,维尔便向后退了一小步,并整理了一下自己盖过额头的金发。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血红的眼眸从门缝里向外探出,打量着现在门前这个穿着一身墨绿长衣,头戴麟鸟尾的金发少年,缓缓地如丝绸般轻柔的声音传出,“请问有事吗……?维尔少爷?”
维尔见她如此生怯,似乎就显得有些大胆了,兴奋之余也不失礼节:“小姐,能否让我参观一下你们的住处呢?我想您应该不介意吧?”
要知道,伯爵少爷想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庭参观将是多么令人自豪的事啊,可女孩儿却没有丝毫震惊之意,反而很平常的,轻巧地将门拉开,身向后一伸,让出了一条道,银色长发从柔软的双肩滑过,露出了女孩儿那白皙纯洁的脸颊,“那就请进吧,伯爵少爷。”屋内一声活泼的声音传来,很显然不是这个女孩子发出的。
维尔跟上,轻轻掩上了门,这里光色昏暗,却与其他佃农的烛光不一样,那是一种幽深静谧的蓝光……维尔感到有些不安,但这种莫名的不安终究抵不过这一堆安静燃烧中的壁炉温暖。
“我叫康斯坦丁诺维奇.瓦西里.阿廖拉,是‘外乡人’哦~”这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这位蓝眼银发的女生穿着一身紧绷感十足,绘有图案在身上流动的奇怪衣物,女性独有的线条感暴露无遗;可以说,衣服带给人的拘束感与她那活泼的性格完全不符。
杰恩.维尔并非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衣服,自“女帝”时代对其进行规范以来,“外乡人”在国内各地定居已成常态,各大城市、独立贸易市场也十分常见。
阿廖拉给维尔沏上一杯好茶后,叫来了屋内其他几名女生;无一例外她们都身着这种奇怪的紧身衣,脚蹬皮制长筒靴,她们大多都面无表情,甚者对维尔表露出了些许不快的脸色,唯有那个开门的小女孩,衣着松弛,一件淡绿色碎花连衣裙甚是惹人喜爱,“那么,维尔小少爷,”阿廖拉轻呡着嘴,瘫坐在壁炉旁的绿木椅上,显得有些心力憔悴,“参观的实际目的是干什么?我们的女孩儿们有妨碍到您的工作吗?”
小维尔丝毫没有防备,被突然逼问还不知如何应答。总不可能告诉她我一直暗暗喜欢那个给我开门的小妹妹吧?
思考良久,“我很好奇,为什么家主没有分给你们种植用的土地,你们没有上街乞讨,反而活得生龙活虎的,想看看你们屋内是否有着秘密…”
阿廖拉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连谎话都不会编的年轻男孩儿,不禁抚手轻笑了几声,“维尔少爷,真实目的可以告诉我嘛?真实目的哦?”小维尔被看穿了,胸口有头鹿车到处乱撞,红着个脸看了看躲在那个阿廖拉背后只露出一双深红色的大眼睛小女孩儿,把她吓得又躲回了阿廖拉身后不再露头。
阿廖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表情又重回严肃,宛如铁板一块的砸向在一旁独自“娇羞”的小维尔:“你们两个带着玲冬先出去,她的‘敌意倾向’又偏高了,艾莉亚你先留一下。”
小维尔愣住了,阿廖拉并非用的古木语,而是用的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说的,这不禁又让他心头一紧,“阿廖拉…你在…在说什么呢?”阿廖拉回头看着三人既出,没有理会战战兢兢的维尔,只轻声说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阿廖拉?”
“啊,没事,”阿廖拉打了激灵,“艾莉亚,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帅气的伯爵少爷。”说着,左手轻托起躲在自己身后的奥托.冯.艾莉亚,活像艾莉亚的母亲那样慈祥和蔼。
“这位是奥托.冯.艾莉亚,是我远房的小妹,虽是远房亲戚但却跟我十分亲热呢~”阿廖拉转过身去,又面朝维尔,继续道,“这位是恩斯特.维尔之子,未来的密林守护者,杰恩.维尔少爷。”
“小……小姐…好…”
“少爷……好。”艾莉亚说罢又躲回了阿廖拉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用充满娇羞和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维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就又低下了头,闷骚起来。
场面很尴尬,尴尬了十几分钟。
维尔也受不了了,和她们俩客套了一番茶的味道不错之后,匆匆道别离开。
“怎么样了!维尔少爷!”佃户们在门外看着热闹,把小门围了个半圆,水泄不通,“亲爱的姑娘把在手里了吗?”
“别跟着瞎起哄了!赶紧给我滚回去干活!”维尔的愤怒溢于言表,这时杰恩.维尔想着,迟早得知道这个“阿廖拉”是个什么来历……!一见钟情什么的………不去想了!
佃户们被打发后不欢而散,悻悻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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